昨晚和大家聊这部片,有人说,成年人不会喜欢这电影。我接着说,对,只有我们这些还对十几岁的自己有恨有爱的青春僵尸,才喜欢。
又这么一直聊一直聊下去,聊到群里的每个孩子都把十几岁的伤疤翻出来大哭,我们在陈念的泪水里,小北的眼睛里,都看到了太多太多的自己。
片子里,理性冷静的女警问郑易,怎么可能有人为了另一个人,去坐几十年牢,承认自己和杀人。郑易的心,明镜一般:你和我不会,但他们只有十几岁。
你还记得你十几岁里想要守护的人吗,无论是友谊还是爱情,那时候你们真的是相信生命里只有眼前这个人的对不对。没关系,这不是什么逼供,没必要说那都是小孩子的屁话和游戏,我相信你,那就是我们整个青春赖以结盟,互相确认的全部力气。
有差评说,我们只是在为廉价的,表现了伤痛的一种形式而感到过分激动。我想,如果这算过分激动,那长大可能不是如郑易所说往水里跳,而是往冰柜里一站:成人世界,冻着我算了,我没有心。
冬雨的演技千玺的演技我不想分析了,不知道七八成的特写还有哪里让人出戏或者可质疑的,如友邻所说,这片子几乎全靠二位的各种微表情(包括肢体表情)在支撑,大人们,除了尹昉,几乎全都微妙地表现出了各自的狼狈和掉链子,从角色到演技。这是一部充满了“冒犯”的电影,它的被“压抑”,一定与这种“不尊老”,冲决“长幼有序”有着某种几乎可以确定的关系。
不是太纠结结局,我想,即便是少男少女版《末路狂花》,也是折堕,反正天生青少年在这个社会里挣得的话语空间就是很小的。哪怕我们进行了能动性的“脑内剪辑”,剪停在魏莱死亡那一刻,或者小北继续忍下去一个人背负所有那一刻,又或者干脆自己脑补出一场少男少女联手杀所有人然后胜利大逃亡……都是折堕,没用的,青少年就像那笼中兽,请问这宽广的人类马戏团,可曾有某些时刻,管过兽的感受?
这不是一部用一个简单概念或话题潦草对付观众的电影,如果它如批评者言,只有一个正向的壳,它的公开不会这么艰难。正是因为它讲出了许多成年人或抓到了权势的成年人想拼命擦洗遗忘否认的东西,才会让他们想锐叫,想甩脱,想审判。仿佛能听见和能看见,审看这片子的,是魏莱的母亲甚至缺席的父亲:“我们的‘好孩子’死了?被‘坏孩子’杀的?我们还是这么虚伪地用钱教育孩子?我们是这样的人吗?怎么可能!你们要为‘坏孩子’‘穷孩子’唱赞歌吗?胡闹!荒唐!”
我知道洗干净手,带着喷香食物,漂漂亮亮坐在影院里的很多人,都没想到这是片如此“万箭穿心”,它关于我们最初的被害、被爱与第一次想承担什么并自我坚信可以通过承担这个变成我们想变成而非父母老师强加给我们的“大人模样”。假如高考或“成材”天然正义,或许有谁也会想听听十几岁的身体里涌动的,并不只有一条窄路或者单一未来,那已经是一株枝桠很多的树了,如果只允许主干生长而强行剪枝直至创口过多,树也是会鲜血流尽的,不是吗。
作为盒中人,套中人,我们太习惯,也会觉得更安全的,就是被各种超人道德与超人目标绑架,“就和大家做一样的事就好啦”。震惊于第一次警察问话的思维:为什么你会去用校服把胡小蝶的尸体盖上?难道问题不该迎向所有只知道用手机拍照的其他孩子吗?是怎样的教育,让你们没有一个人拿出校服把同学的尸体盖上?这些孩子背后的家长和老师,有进行过哪怕一次的,尊重生命与尊重人的教育吗?
由此觉得片中智能手机和微信的时空错乱倒也没有问题,那些站着的甚至真的只觉得刺激不觉得悲哀的看客,即便没有手机,没有微信群聊,也不能阻止他们的眼睛摄录下了什么,头脑扭曲了什么,口舌传播了什么。这具象化的拍照录音和放肆嘲笑,甚至也指向观众,这太冒犯了,这太刚烈了,曾国祥做到了。
写到这里我发现我早就离题甚远,本来想写这份爱情,本来看完电影只想抖机灵写“好于95%的爱情片,剩下5%,留给我的爱在三部”,写不出了,写到这里我觉得我已经空了。昨晚还有一丝丝胡闹般地说要为周冬雨打架,什么我见犹怜的俏皮话,甚至都轻到有些亵渎。作为电影我们都清楚它还有不足,但作为以如此刻骨的方式为青少年发声的作品,我只想以酒逢知己的心境,抱住全体主创痛哭。
无论是为考学重荷,还是为无疾恋情,又或者为一整个成年人自己都负担不了却请求孩子们忍受的痛苦生活本身,这部作品都交出了80分以上的深切回应,属于当事者,属于十几岁的我们的回应:我们是在不被爱的教育中,忍受着拳打脚踢,最后学会去爱的。请不要以为我们咬碎的牙齿,被划破的脸蛋和被撕破的校服没有觉知,当初只要有哪怕一个人愿意陪我们走完从学校的回家路,或许我们就不会把某些恨意储存十几年,时至今日,要在黑暗的,继续不被人所看见的,匣子一般的影院里,无声大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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